油画:《红磨坊的沙龙》,画家:罗特列克
有一天,我和土鲁斯-罗特列克在画室里,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:
“保罗,你快去拿手杖和帽子,我要去见那个人。”
我一脸疑惑,问他:“到底是什么事?”
土鲁斯-罗特列克把食指放在嘴巴前,小声地说:“不要说话!”
我只好默默跟着他,穿过蒙马特街道,心里仍忍不住想:“他要带我到哪儿去呢?”走了大概15分钟,我们在一家饼店买了糖之后,便走进一家妓院里。
他拄着手杖,好不容易爬到五楼,才喘气地对我说:“她比尔拜总统先生还要有名呢!”
听到他这么说,我充满了好奇心。
在黑暗的楼梯间,他伸手敲门,一个老太婆开门出来。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,依稀可见年轻时姣好的面容。我突然想起,“她”就是当年引起全巴黎人起而讨伐的妓女——马奈的《奥林匹亚》中的模特儿。
土鲁斯-罗特列克会认识这名神秘老婆婆,一点儿也不令人惊讶。他拿着纸笔终日流连在蒙马特区的咖啡馆、酒吧、歌舞厅或妓院,尤其当红磨坊歌舞厅开张时,他更醉心于蒙马特庆典般的生活中。
由于双腿残废,让他早熟的心灵敏感地认识到了真实的社会和人性,他说:
我尽量描写真实而不描写理想,也许这是一种缺点,因为我甚至连那些小小的肉瘤也不放过。我喜欢用有趣的茸毛去装饰肉瘤,把它画得圆整点儿,并在最边缘处加上一点光斑。
这就是为什么他总画出长有“肉瘤”的模特儿和社会面相。
红磨坊的台柱尤物、外号“大嘴美人”的露易丝·韦伯曾在他耳边说:“我从你的画中看到我的屁股,我发现它好美。”土鲁斯—劳特累克迷恋上她,几幅最杰出的作品就是从她身上获得灵感。
他是个叛逆小子,常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的行为。就拿上妓院这件事来说吧!该是君子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,但贵族子弟土鲁斯-罗特列克时常心血来潮,就拿着行李画具离开画室上妓院,爱住几天就住几天,他说:“只要法律许可,我就可以大大方方提着行李公开出入这里。”
他还将在磨坊路的住址印成名片送给朋友,当画商要求参观画室时,身边围绕着妓女的他就在妓院客厅接待他们。
有一次,有位社会名流在宴会上问他:“你为什么要住在那种地方?”
罗特列克知道他的夫人品行不良,而他现在又带个情妇在身旁,就语带讽刺地说:“住在那里,和住在家里开的妓院里,有何差别?”
那为世人所唾弃的妓女,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。
那五光十色灯光下的艺人脸孔,和他同享着那寂寞冷清的落幕世界。
当他举办以红磨坊街为主题的第一次个人画展时,新闻界的报导令人意外:“我们的朋友罗特列克,你严肃苛刻地讽刺我们所处的人间,将社会的瘤谱成伟大诗歌。”
画坛上的钟楼怪人和龌龊庸俗的妓女艺人,都化为一首歌咏生命的诗歌。